书籍编码：2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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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阿根廷] 里卡多·皮格利亚
出版社: 四川文艺出版社
内容摘录
Ⅲ 机械鸟
1
朱尼尔从睡梦中惊醒。电话又一次在午夜时分响起，还是那个把他误认成别人的女人，她向朱尼尔讲述了自己前夫的悲惨遭遇。那个男人名叫迈克①，去了马德普拉塔②一家冬季歇业的旅馆当守夜人。某天早上，迈克被人发现死在旅馆里，人们循着收音机里传出的音乐，从一个空房间找到另一个空房间，最后在一间百叶窗紧闭的屋子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女人说，起初他们以为迈克是自杀的，后来又认为他死于情报人员之手。她的前夫正在潜逃中，他原来效力于人民革命军22队，一个托洛茨基-庇隆主义组织，后来队伍被挫败，溃不成军，他开始逃避追捕。一个托洛茨基-庇隆分子，女人说道，随后她压低声音，说起了诊所。她刚在那里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女人继续说，那里仿佛一座监狱，一处殖民地。他们对她进行了康复治疗，现在她的名字是胡利娅・甘迪尼。他想象那个女人被虚假的现实所淹没，陷落在陌生的记忆里，不得不以其他人的身份活着。类似的故事传得满城风雨，机器已经开始吸纳来自现实的素材。胡利娅对他说，没有人跟踪她，她十八岁，想要见他。
“即便只凭我掌握的一半信息，”她对他说，“你也可以出一期日报特刊。”
她像朋友那样用“你”来称呼他。她的笑声很干净，无忧无虑的感觉。
他们约在一家餐吧见面，在雷蒂罗火车站。
“我怎么才能认出你来？”
“我长得像俄罗斯人，”朱尼尔告诉她，“迈克尔・乔丹那样，但我是白人。”
“迈克尔・乔丹？”她重复道。
“就是在芝加哥公牛队打球的乔丹，”朱尼尔说，“我跟他长得很像。”
“我从来不看电视。”女孩说。
朱尼尔心想女孩大概是被关久了，所以没能明白他提到的参照，她仿佛生活在另一重现实当中。但他想见到她，毕竟他没有太多选择，他已经去过白银市场的地下商铺，也翻遍了新闻档案。他还在低地区的酒吧里做了几笔交易，那里总有人贩卖些假文件、伪故事，最早几篇故事的初始版本。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文件、笔记、钉在墙上的文本和图表。还有录音。他试图继续追查那条中断的线索，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要中断她的连接。有些事脱离了掌控。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实浮现出来，仿佛档案被打开了一样。她没有吐露任何秘密，或许，她甚至都没有秘密，但有迹象表明，她在故意回避所有人都期待她说出的内容。有关博物馆及其建设的信息已经开始进入机器。她正在讲述自身的状态。她不曾提起自己的过去，但创造了重建过去的可能性。正因如此，他们才打算切断她的回路。她正在筛查真实信息。关键在于一个工程师，藤田叫他里希特。朱尼尔想建立联系，他确信诊所的故事是对另一个故事的移项。或许，女孩可以帮助他沿着这条线索继续查下去。又或许，那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信息，这条线索其实另有深意。但女孩或许能够帮助他处理信息，或者对信息进行更新。自离开博物馆，他已经两个晚上几乎没有合过眼。他在那些故事里进进退退，在城市里四处游荡，试图解开那条总是充满等待和延宕的线索，一条他已经无法抽身的线索。诚然，眼前所见令人难以置信，但他在现实中找到了证据。它就像一张网，一张地铁图。他从这边到那边，穿越重重历史，同时在多个观察点之间移动。而现在，他正坐在雷蒂罗车站的一家餐吧里，一边吃着烤肠、喝着啤酒，一边等待着电话另一端那个女孩的出现。一个老汉正在拖洗空落落的站台，白日的热闹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