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吴冠军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副标题: 迈向后人类主义政治本体论
出版年: 2023-6
内容摘录
第一节 陷入发光世界,抑或陷入洞穴
自电影诞生至今的一百多年里,电影与哲学的关系始终有些尴尬。尽管有一些哲学家(如德勒兹、齐泽克等)倾注心力讨论过电影,但我们不得不正视如下两个状况:(1)那些“跨界”研究电影的哲学家,在主流的哲学界却恰恰受到排挤,甚至被归入异类;(2)在蔚为壮观、很多大学甚至建有专门院系的电影研究界(film studies),却始终没有“电影哲学”的确定位置——一个例证就是,几乎不存在“电影哲学”教席。
实际上,不只是“电影哲学”没有位置,甚至“电影理论”也被建议取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电影研究界涌起的“后理论”(post-theory)话语,就以关于电影的“宏大理论”——代表性的有“拉康主义精神分析、结构主义符号学、后结构主义文学理论与阿尔都塞式马克思主义的各种变体”——为批判靶子。从这个清单来看,“宏大理论”几乎是二十世纪后半叶法国哲学的代名词。
“后理论”研究的倡导者、电影学界领军人物大卫·博德维尔与诺尔·卡罗尔提议“一种中等限度的探究”,即,以“逻辑反思、经验调研”为方法论,采取“零敲碎打”(piecemeal)的方式来研究电影。卡罗尔尤其提出以基于认知心理学的认知主义来对抗缺乏科学性的精神分析,在观影上去研究“诸种认知的和理性的进程”而不是“诸种非理性或无意识的进程”。在卡氏看来,以精神分析为代表的宏大理论家们“没有任何数据”,缺少“经验性地基”,只是“在调制理论,但没有任何经验性的约束”,故此,他们只是在“神秘化电影”,“在有令人信服的认知主义论述的地方,没有任何意义去更进一步找寻一个精神分析论述。并不是精神分析被不公正地或莫名其妙地排斥,而是它被退休了,直到有好的理由出来假定不是这样”。
正如电影学者罗伯特·辛纳布林克所论述的,电影研究界的“后理论”话语,实际上是以“认知主义—自然主义进路”,来对所有缺少经验性地基、没有数据支撑的“理论”,展开地毯式的进攻。自其被提出后,“后理论”进路很快就和晚近的神经科学与演化生物学一起,形成了“令人生畏的研究范式”(formidable
research paradigm)。这个研究范式认为,电影“能够通过宽泛意义上诸种‘自然主义’术语(同诸种物理性、生理性、生物性和演化性进程相参照),来被分析和理解”。该范式要求电影研究展示出“累积性的、可验证的结果”,倡导以“平直语言”代替“形而上学黑话”。任何无法达到上述要求的“电影理论”抑或“电影哲学”,都被支配电影研究界的这个“令人生畏的研究范式”,实质性地排挤在外。
这使得哲学家、精神分析学家齐泽克痛斥卡罗尔等人把电影研究变得“仿似马克思、弗洛伊德、意识形态符号学理论并不存在”。二十多年来,卡罗尔等人所倡导的反宏大理论,已演变成了宏大的反理论——激进拒绝对电影的理论化、哲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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